“那你希望先解决哪个问题呢,洗手还是检查门窗?”我问黄莺。“检查门窗吧,这是目前最让我忍受不了的,”她说,“洗手已经好点了,毕竟以前已经处理过,而且有了一些实际效果。”
于是,我请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开始回忆一次关于她平时检查门窗时的典型情景:她正站在自己家中,刚坐下,就立刻站起身来检查门窗和大衣柜。门窗外和大衣柜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又坐下,刚想拿出一本书来看,立刻又站起来检查一遍。
这时,我发现她的眼球在剧烈地抖动,身体也不时地出现各种微小的动作。“你此刻好像感觉很不舒服?”我问。
“是的,我浑身难受极了。”她回答。
“这个难受像什么一样?”我继续问。
“像小虫子在身上到处乱爬。”她说着,脸上的皮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那些小虫子是什么样子的?”
“看不清楚……真的看不清楚,太恶心了,我坚决不看了……”她紧拧着眉头把脸转向一边,鸡皮疙瘩消退了下去,她的身体也似乎松弛了下来。我意识到,她还没有准备好直接面对那个让她恶心的东西,于是建议她再在想象中看看门窗或大衣柜。
一听到要看门窗,黄莺立刻变得警觉了起来。沉默了几分钟后,她告诉我,自己家的房间竟然变化了,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卧室中央,屋子里面黑黢黢的,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门也关得紧紧的。原来,这是一个黑夜。再仔细看,四周竟然到处都是门窗。
我问她此刻的感觉是什么,她说非常焦躁不安,好像会发生什么让她担忧的事情——说到这里,意象中的她又去检查了一遍门窗和大衣柜。当然,和以前每次一样,那里什么都没有。
于是,我建议她下一次再出现焦躁不安的时候先忍住不要行动,看一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她态度强硬地尖叫道,声音却有点发颤,“我要是能忍住不行动,那我的强迫症不早就好了吗,还花那么多钱找你们这些人干什么?!”
“我感觉,你说话的时候好像用了很大的力量在撑着,你是害怕门窗外或者大衣柜里藏着某种危险吗?”我没有理会她的攻击,单刀直入地问。
她的身体立刻向后缩了一下,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她说她一直觉得门窗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一打开就不见了,但她还是确信外面一定有某种东西,这让她感到很没有安全感。于是,我请她在想象中把自己变成一只小飞虫,悄悄地飞到门或窗户的缝里去侦察一下。
“天哪,真的有东西!”她突然叫了起来,“一只眼睛,天哪,是一只眼睛!”
那像是谁的眼睛?我问。
她皱着眉头,紧绷着脸,吃力地分辨了一会儿,回答说,好像是一个熟人的眼睛。
“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个熟人是谁,”我说,“但你要把他看清楚。”她点了点头。
“这个熟人会伤害你吗?”我问。她犹豫了一下,回答说,不知道。
意象做到这里,第一次咨询时间基本上到了。把她唤醒之后,我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她觉得心里很乱,一时还说不清楚,但她希望后天再来作第二次咨询。我同意了。
再来的时候,黄莺仍然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一身黑。“你的名字叫黄莺,多么明媚的一个名字。可是,你好像对黑*有独钟。你知道吗?我都忍不住对你有些好奇了。”我说。她听了很开心,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穿一身黑色,不过,好像我全身被黑色包裹着的时候,我心里就比较有安全感。”顿了顿,她话锋一转,接着说,“你知道吗?我对你也挺好奇呢——你一点也不像我的前任咨询师,我也觉得你好像深不可测似的。”我开玩笑说:“急什么呢,等到我成了你的前任,你不就知道我的老底了吗?”她放声大笑,全身抖动着,脸上的皮肤皱得像风中的一湖秋水,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望着她,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