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统一于一个惟一的专制君主之下的东方,我们看到衰落是更为缓慢地随着帝国的式微而来到的;每一个世纪的愚昧和腐化都在某种程度上胜过前一个世纪的愚昧和腐化;同时财富减少了,边境在朝着都城收缩,革命更加频繁了,而暴政也就更加卑怯而且更加残酷。
在追溯这种帝国的历史,在阅读每个时代所写的书籍时,这种符合一致都会跃入最缺乏训练和最粗心大意的眼帘之中。
在东方,人们首先是投身于神学的争论;它们在历史上占有更大的一个部分,并首先是影响到政治事件;这里的梦呓显示出一种为羡嫉的西方尚未能达到的精致程度。这里的宗教不宽容是同样压迫性的,但不那么凶暴。
然而福蒂乌斯的著作却说明,对理性研究的兴趣井没有完全熄灭。有些皇帝、诸侯、乃至公主,其荣誉绝不仅限于以神学争论夺人耳目,而是降尊纡贵地去培植文艺。
罗马的立法只是慢慢地在改变,那是由于贪婪和暴政在强迫皇帝或者是迷信抓住了他们的弱点而掺入了坏法律的结果。希腊语丧失了它那纯洁性和它的特色;然而它仍然保存着它的丰满、它的形式和它的语法;君士但丁堡的居民也还能阅读荷马和索福克里斯、修昔底德和柏拉图。安第米乌斯阐明了阿基米德反光镜的构造,普罗克鲁斯就用它来成功地防卫了都城。当帝国灭亡时,君士但丁堡还保留有一些人,他们逃亡到意大利,他们的学问是有助于意大利的知识的进步的。所以在这同一个时代,东方还没有达到野蛮的最终一步;但是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表现出复兴的希望。东方成了野蛮人的俘虏;那些微弱的余烬消失了;希腊古代的天才仍然有待于一个解放者。
在亚洲的另一端。在非洲的边缘却有一个民族,他们由于自己的位置和他们的勇气,得以逃脱了波斯人的、亚历山大的和罗马人的征服。这些为数众多的部落,有些是靠农业为生的,另有些则保留着游牧生活;他们都从事商业,有的还从事抢劫。由同一个来源、由同一种语言并由某些宗教习惯结合在一起,他们便形成了一个伟大的民族;然而其间并没有任何政治联系把各个不同的部分联合起来。突然之间,他们里面崛起了一个富有炽热的激情和深远的谋略的人,他天生具有诗人的才能和战士的才能。他设计出一个大胆的规划,要把阿拉伯各部落结合成一个单独的整体,并且他有勇气执行这个规划。为了给一个至今从未曾驯服过的民族推出一个领袖,他就由在古代宗教崇拜的残余之上建立起一种更纯洁的宗教而开始。立法家、先知、祭司长、法官、统帅,——所有这些征服人的方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懂得巧妙地而又威严地运用它们。
他讲过一大堆据他说是从天上得来的神话;可是他打了胜仗。他的光阴都分配给了祈祷和爱的欢乐。在享有二十年的无限权力之后——这是史无前例的——他宣布,如果他曾犯下过什么不公正,他准备进行赔偿。所有的人都沉默,惟独有一个妇女敢于要求一小笔钱。他死去了,而他所传染给他的人民的那种激情,却是要改变全世界三分之一的面貌的。
阿拉伯人的风尚具有一种崇高和温和;他们爱好并且培养诗歌;并且当他们统治了亚洲最美好的地区之后,当时间已经平息了宗教狂热的激荡之后,对文艺和科学的爱好就掺入到他们对传播信仰的热诚里面来并缓解了他们征服的热望。
他们研究亚里士多德,翻译了他的著作。他们培育了天文学、光学、医学的各个部门,并以某些新的真理丰富了这些科学。我们都是由于他们才普及了代数学的应用,而在希腊人那是只限于某一类的问题的。如果说对点金术和长生液的那种虚幻无稽的研究玷污了他们化学方面的工作的话,那么他们却是直迄当时为止一直是和药物学或与工艺制作的研究混淆在一起的化学那门科学的复兴者、或者不如说是它的创立者。正是在他们那里,化学才第一次呈现为把物体分析成使人可以认识的元素,呈现为它们的结合的、以及这些结合所遵从的规律的理论。
在阿拉伯人那里科学是自由的,而阿拉伯人正是有负于这种自由才能够复活希腊天才们的某些火花;然而他们却屈服于一种被宗教所神圣化了的专制主义之下。因此,这种光明并没有闪灼多久,就让位给了最浓厚的黑暗;并且阿拉伯人的工作是会被人类丧失的,假如他们不曾有助于准备好那场更为持久的复兴的话,而那是西方将要贡献给我们的这份史表的。
(因而我们就第二次看到,天才被委之于已经启蒙了的民族;并且还是在暴政和迷信的面前,它又被迫销声匿迹了。天才诞生于希腊,依傍着自由,但它既不能阻止它的衰亡,也不能保卫理性反对已经被奴隶制所败坏了的那些民族的偏见。天才诞生于阿拉伯人中间,是在专制主义的怀抱里、并且几乎是在一种狂热的宗教摇篮里;但正如那个民族大度慷慨的性格一样,它只不过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即自然界要严惩受奴役的而又迷信的民族的卑贱和愚昧——之一幕过眼烟云的例外而已。〕
(因而,这第二次的前例不应使我们畏惧将来;而仅只是告诫我们当代人绝不可忽视保全并扩大我们的知识,假如我们想要变得自由或保持自由的话;并且绝不可忽视维护自己的自由,假如我们不想丧失知识为我们所取得的好处的话。]
我要对阿拉伯人的业绩的历史,补充一下那个国家迅速兴起和倏忽衰落的历史。他们在君临了从大西洋边界到印度河畔之后,就被野蛮人驱逐出了大部分他们所征服的地区;而所保留下来其余部分则只是呈现为一个堕落的民族到了奴役。腐化和悲惨的极端地步的一付丑恶的形象。他们仍然占领着他们古代的祖国,在这里保存着她的风尚、她的精神。她的特性,并且力图重新获得并保卫她那古代的独立。
我要指出穆罕默德的宗教——它那教条是最简单的,它那实践是最少荒谬的,它那原则是最宽容的——是怎样地仿佛把他的帝国所囊括的全部广阔的大地都罚入了一种永恒的奴隶制、一种不可救药的愚蠢之中;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在最荒谬的迷信之下。在最野蛮的不宽容中间,却闪耀着有科学和自由的天才。中国向我们提供了一付同样的现象,尽管那种愚民政策的毒害的效果在那里,其致命的程度要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