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我们的考虑对哲学家来说几乎没有或根本没有提供什么:他们并未打算解决一个、或七个、或九个宇宙之谜;他们仅仅带头消除妨碍科学探究的假问题(falseproblems),而把其余的问题留给实证研究。我们只为科学研究提供否定的法则,而科学研究不需要涉及哲学家,尤其是当它已经具有(或认为他具有)世界观的牢靠基础之时。如果此时我们的叙述起初是从科学的立场判断的话,那么这并不能意味着,哲学家不必批判它和不必修正它以适合他们的需要,甚或不必统统拒斥它。然而,对于科学家来说,他的观念是否符合某个给定的哲学体系,则是完全次要的事情,只要他能够有益地利用它们作为研究的起点就行。因为科学家并非幸运得拥有不可动摇的原则,所以他变得习惯于认为,甚至他的最保险的和最牢固建立的观点和原理也是暂定的,易于通过经验来修正。事实上,只是由于这种态度,最大的进展和发现才是可能的。
第十二节
同样地,对于科学家来说,我们的叙述至多只能表明一种理想,它的逐渐的和近似的实现依然是未来研究的任务。找出要素之间的直接关联是如此复杂的任务,以致不能同时一齐解决它,而只能一步一步地解决。查明要素或物体的整个集合相互依赖的方式之粗糙的和现成的概要,要简单得多,而查明哪一些要素似乎比较重要,哪一些是兴趣的中心,哪一些依然未被注意,宁可说是机遇和实际需要的问题。个人探究者处在正在发展的科学之中,他必须从他的前辈的不完备的发现开始,至多只能按照他的理想矫正和完善这些发现。在为他自己的工作感激地采纳这些预备步骤中的帮助和提示时,他往往把前辈和当代人的错误添加到他自己的错误中。即使重返十分朴素的观点是可能的,这也会向抛弃他的同代人所有观点的人不仅提供摆脱偏见的自由的优点,而且也提供由任务的复杂性和甚至开始任何探究的不可能性产生的混乱的缺点。因此,如果我们在这里似乎正在重返最初的立场,以便沿着新的和更好的路线进行探究的话,那么这是矫揉造作的纯朴,这种纯朴没有放弃通过长期成长的文明获得的好处,相反地还利用了以相当高的关于物理学、生理学和心理学的思想水准为先决条件的洞察。只是在这样的水准,分解为"要素"才是可以想像的。因而,我们正在以先前探究所产生的更深刻、更丰富的洞察重返探究的起点。在科学的考虑能够完全开始之前,必须达到某一心理发展阶段,但是科学不能在日常概念的模糊性上使用它们:它必须重返它们的开端和起源,以便使这些概念变得更精确和更纯粹。应该仅仅针对心理学和认识论禁止这一点吗?
第十三节
如果我们必须研究众多相互依赖的要素的集合,那么我们仅有一种处置方法:变异法。我们只须针对任何其他要素的变化观察每一个要素的变化;它使前面这些要素是"自发地"发生还是通过我们的"意志"产生变得几乎没有差别。依赖是借助"观察"和"实验"弄清的。即使要素只是成对地连接--否则就是独立的,系统研究这些环节也总是足够麻烦的:简单的数学论据表明,对于三个、四个等等的群中的独立要素来说,该任务立刻变得实际上无穷无尽。因此,对不大显著的依赖的任何忽略,对明显的关联的任何预期,都必定感到好像使该任务变得容易得多了:这两种简化起初是在实际要求、需要和心理素质的影响下本能地发现的,其后被科学家以有意识的技艺和方法加以运用。没有这样的步骤--这可能完全算作瑕疵,科学可能既不会出现,也不会成长。科学研究在某种程度上犹如解开错综复杂的绳结一样,其中运气几乎像技艺和准确的观察一样必不可少。对探究者来说,研究工作就像在艰难的地域追踪稀有的野兽对猎人来说那样激动人心。
如果人们想要研究任何要素的相互依赖,那么最好使那些其影响是单纯的而又觉得像是扰乱探究的要素尽可能地保持恒定。这是使研究变得比较容易的首要的和最重要的途径。由于我们知道每一个要素依赖于外部要素和内部要素二者,我们被导致以研究外部要素的共存开始,而让内部要素(观察者本人的要素)依然尽可能处在恒定的条件下。在对一个甚或不同的参与的观察者来说依然是尽可能相同的条件下,通过审查物体的发光度、或者它们的温度或运动的相互依赖,我们使物理学知识尽可能摆脱我们自己个人身体的影响。为了完成这一任务,我们必须研究内部的和跨越边界的生理学的和心理学的关联,先前的物理学研究显著地有利于这一任务。这种分工也是本能地产生的,我们只需要逐渐意识到它的好处,以便继续有条理地使用它。科学研究在较小的研究领域充满了类似的分工的例子。
第十四节
接着这些引言性的评论,让我们现在更仔细地考察一下科学探究的主导论题。在这方面,我没有提出完备性的要求,事实上宁可说是想警惕哲学化和系统化的早熟。让我们通过科学探究的领域留心漫步,注意一下探究者的行为细节。我们的自然知识在过去实际上借助什么手段成长呢,在未来进一步成长的前景如何?探究者的行为是在实践活动和公众思维中本能地发展的,只不过被转移到科学领域,它最终在这里发展成有意识的方法。为了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将不需要超过经验给予的东西。如果我们能够把探究者的行为特征化归为在我们自己的物理生活和心理生活中实际上可以观察的特征(在实际生活和人的行动与思想中再发生的特征),如果我们能够表明这种行为确实导致实践的和理智的好处,那么我们将会心满意足。这一意图的自然基础是对我们的物理生活和心理生活的一般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