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第四次咨询。进行到这个层面,连我自己都感到似乎太快了点,就好像我作为一名咨询师完全不能把握咨询进度,而从一开始就被来访者牵着鼻子走到了这里一样。这让我多少有点怪异的感觉,可能因为我所理解的咨询师角色很接近一个导游,而在我和黄莺的结盟中,她把我为自己预设的位置给取代了罢。但我仍然觉得这样的结盟很好,当我和一个比自己更称职的导游在一起探索她自己的心灵迷窟的时候,那么,我就做一个陪伴者和参观者好了。说实话,黄莺身上的那种言必信、行必果的个人意志力越来越让我钦佩。一个这样的女人,似乎非常习惯能够轻易地把自己的行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而这种特质,至少应该让她在社会生存环境中很成功吧,我想。
第五次咨询,黄莺居然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我没有给她电话,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等她先行动。她终于来了,一句抱歉也没有,一屁股就坐下了,整个身体都陷在椅子里,歪着头发呆。我依然等她先开口。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喜欢当‘老二’呢?就好像我天生就是那种要抢别人老公的贱女人似的,我就是对单身的男人没兴趣!一旦已婚男人要离婚娶我,我就立刻对他失去了兴趣!”黄莺根本没有看我,只是若有所思地呢喃着,就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我轻轻地问。
“还是没有想明白,但是,我觉得那个答案就要浮现了,我觉得我已经离它很近很近了。”
“如果那个答案在离你很近很近的地方,它应该在你身体的什么地方呢?你可以先好好感觉一下,然后用手比画给我。”
黄莺闭上眼睛体会了一下,然后同时比画了一下,其中她的左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右手放在小腹的位置。
我请她给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分别取个名字,她说,左手名字叫“过去”,右手的名字叫“现在”。
我请她把左手放在胸口上刚才的位置,继续体会,并问她,如果她的胸口能够告诉她的左手一句话或是一个故事,那会是什么。黄莺回答说,是“忠贞”。“对谁忠贞?”我问,她沉默了片刻,说是对杰。“如何对杰保持忠贞呢?”我又问。她流泪了,说,杰说过,他离婚了就来娶她,到时候他们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她要一直等到他来娶她的那一天,她要成为他的妻子。
我又请她把右手放在小腹刚才的位置仔细体会。她回答,小腹一直在对她说“羞耻”。我让她重复“羞耻”这两个字,她重复了十几次之后,突然爆发出一声痛哭,喊出来:“我不配!我不配啊!”你不配什么?我小心地问。她说,自己不配做妻子。“你不配做妻子!你不配做妻子!”我重复着对她说,同时请她一边听着这句话,一边试着在心里看看说话的这个人是谁。她立刻就看到了,是杰!
原来,在黄莺的心里,一直有这样的一个杰在对她说着这样的话。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般如影随形,让她对自己不配被爱、不配成为妻子、不配得到幸福深信不疑。为了让这句咒语实现,她坚定不移地当别的男人的“老二”,保持着待嫁之身,并接过了杰当年传达给她的不齿,用做“妾”的方式自我糟践——这样,痴情的黄莺在自我惩罚的同时,也自始至终保持着自己对杰的情感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