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看到云衣的脸上浮现出安详而满足的表情，那么可爱，那么美丽……我都有点不忍心把她唤醒了。
回到现实中来，云衣擦去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云衣，你刚才微笑的时候真美！”我由衷地对她说，她的脸上飞起一团可爱的红云。
我提醒她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问她对今天的咨询有什么领悟。她略微沉吟了片刻，说，她一下明白了很多东西：她当初做那些伤害弟弟们的事情，一部分是出于对弟弟们伤害行为的报复，另一部分是出于对弟弟们的嫉妒。但是，在这个嫉妒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父母的怨恨，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恨是针对父母的，所以就把那些恨转嫁到弟弟们的头上。所以，对自己的那些行为，她才会既内疚又不内疚——因为她把对父母的怨恨转嫁到弟弟们头上而去做那些伤害他们的事情，这让她感到内疚；而因为弟弟们先严重地伤害了她，她出于报复所做的那些事情，她不但不内疚，而且觉得还不够公平呢。
第十五次咨询一开始，云衣就告诉我，上次咨询回去以后，她感到一身轻松，而且还真的给小弟弟买了一份生日礼物，是一支小蜡烛——姐弟俩手拉手的。她说，她觉得可真够邪的，她刚一有这样的想法，就碰上了这样的礼物，就好像老天爷知道她想要什么而专门为她设计的一样！我嘿嘿一笑，说，谁让你那么可爱呢，连老天爷都偏爱你呗！她得意地笑了，随即又蹙起了眉头说，可是才第二天，她就郁闷起来了。刚开始她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郁闷，可是后来越郁闷越厉害，她突然意识到，她被一个新的问题所困扰了！ ——“我为什么不觉得我恨我爸爸妈妈呢？”
云衣告诉我，认识他们家的人都夸她是个孝女，对爹妈有求必应。她在家里收入最高，两个弟弟却不怎么成器，所以家里的事情全靠她操持，她是家里的主心骨！平时谁都知道她是个工作狂，可是只要爸爸妈妈一有个风吹草动，她就赶紧请假，鞍前马后地照料，她可是真着急！所以后来这些年里，爸爸妈妈对她也越来越好了，而且有时候甚至还说：“还是养闺女好，越大越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
我听了感到有一点点意外，因为从云衣提到自己父母的那几次里，我都能够感觉到她内心对他们积蓄已久的怨恨，而她自己这么多年来完全不觉得！还有，爹妈小时候对她那样，她居然还能对他们那么好、那么贴心，按照常理似乎也有点匪夷所思。
“云衣，”我收住了自己的思绪，开始发问，“我记得在你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对你是很不好的，对吗？”云衣说：“对。”
我接着问：“可是现在，你的父母对你似乎很好，是这样吗？”云衣说：“是”。
“那么也就是说，父母对你的态度有了转变——是什么让他们对你的态度有了转变呢？”云衣说：“是我的成功吧。”
“你怎么界定你的成功？”我问她。
“我做到了那些他们的儿子做不到的事情。”云衣有些自豪地回答。
“具体说来有哪些？试着举几个例子吧。”我不肯放松。
“比如是我给家里挣钱，让他们住别墅，过上了贵族的生活；比如是我带他们出国旅游；比如是我在他们卧病在床的时候给他们喂饭、擦屎端尿、擦洗身体，而且好几次一熬就是一个通宵；比如是我每周都回家看望他们，亲手给他们做饭，陪他们打麻将。这一切，如果没有我，他们永远都别想在两个儿子身上得到！”